作者:听江潮
2023/11/22发表于:第一会所
是否首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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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七派聚,风波骤
处暑之后兖州天气凉爽些许,今日正值七月十五孟兰盆节,妙谛山迎来清晨,
此刻天光微亮,残月冷照青松,钟声清扬,山顶佛院现曙光。禅空寺内达摩院、
藏经阁、大雄殿、罗汉堂纷纷响起经声。要说这座古刹的事迹,恐三天三夜也说
不完。
江山多娇,过去百数十年有天隐剑派盛极一时,其末代掌门天剑更是纵横武
林长胜八百战,甚至他的事迹被传唱为神话,可惜盛极必衰,天隐剑派于百年前
抵抗魔世遭到覆灭,从此于江湖上除名,天剑亦销声匿迹于四十年前。
近代又有风玉阳以真龙之姿横空出世,凭藉真龙宝体修成盖世神通,十五年
前率一众武林英豪支援边城守军,于冀州暗幽林外阻击魔世先遣部队并强势击毙
帝主魔罗天,惜叹一代真龙终究太过年轻,于人生的上升阶段强行爆发潜能,以
至于油尽灯枯回天乏术。后来更拖着残命回返边城传功妻子,最终堕龙魂于九幽
极阴之地彻底封锁人魔两界通关。
而后洛清诗承志风玉阳,融合亡夫功力后的她一身修为鬼神皆惊,凭一人一
剑杀得狼朝铁军望城兴叹,以孤身作壁垒护中原安康。边城因此迎来了百年间最
繁荣安定的时期,军民无一不感恩戴德。护关五年后,洛清诗为保幼子安康毅然
离开边城隐居故乡,好在狼朝自那后也并无大动作。
只是千年以降江湖潮起潮落,英雄人物多如过江之鲫,却只有一个教派堪称
中流砥柱,始终在一波波滔天骇浪中屹立不摇,那便是我佛千年的大慈悲——禅
宗!历经三武灭佛亦不断传承!只要是人,无论高低贵贱,上到耄耋下至垂鬓,
即便不懂也能随口念出一句「阿弥陀佛」。
世间名山宝刹千千万万,禅宗法门万万千千,各法门虽有差异,其追求却也
不外乎普度众生,而最为世人熟知者正是兖州妙谛山禅空寺。须知自始皇帝筑成
万里边城以来第一次魔世入侵就在九十五年前,那一役导致世上人口锐减三分之
一。
当时全赖禅空寺达摩院首座——渐空大师力毙魔首,又散尽毕生佛力修补龙
脉,将魔世再度阻绝,若论功绩实在不输一代真龙。只不过一来年代久远,再伟
大的事迹也会被时间冲淡。二来渐空大师毕竟肉体凡胎,并无真龙宝体的通灵神
识,未能防范未然避免人间遭劫。
当今武林有七大名门雄踞中原各方,分别是剑宗、七星宗、神刀阙、玉女派、
真武教、玄黄门、天羿宫,其中又以剑宗为首执武林牛耳,想当初剑宗一门三杰
擎天,现如今退的退死的死,老辈绝世高手只剩宗主燕冲霄掌管大局,以至于七
大派中不乏野心之辈想取武林至尊而代之,江湖之下暗流涌动隐隐待发。
至于禅空寺向来不参与武林中的争名夺利,故而不入七大门派,说到底它不
过是佛门一支。若要较真,整个禅宗统合之下,掌管武林半壁江山应非难事,但
若如此禅宗也就不是禅宗了。
今天本是佛门盛会的孟兰盆节,却迎来许多红尘中人,此刻大雄宝殿中七大
名门的首脑或代表齐聚一堂,似有要事商议。
长方木桌上端坐八人,两端分别是剑宗宗主燕冲霄和一位中年僧人,两侧各
落座三人,想来是其余六派的代表。
众人方坐定不久,七星宗宗主赵无极便向僧人问道:「赵某虽少涉佛门,但
贵寺诸多高僧也曾有过照面,却从未见过大师,敢问大师法号?」
此话一出便引得众人侧目,此番会谈虽是于禅空寺进行,但却是七派之首的
剑宗组织,便是燕冲霄谦让,这开场白也轮不到赵无极喧宾夺主。众人皆暗自腹
诽,有人认为赵无极失了风度,有人则认为此举并不单纯。
近来有小道消息在传赵无极瘫痪二十多年的父亲冲破死关,实力更胜巅峰。
要知道当初他爹就是毁在燕冲霄的大师兄手里,今日喧宾夺主应是有意为之。一
时间气氛有些凝滞,燕冲霄则闭目养神,不知有何盘算。
忽而,僧人握住面前茶杯,所着僧衣无风而动,再观杯中茶水旋转而起凝滞
在杯口上方一尺处,缓缓化成「惠泽」二字,应是僧人的法号。场间众人无不是
当世绝顶的强者,惠泽此番凝水化字虽然神奇却惊不到他们,甚至还有卖弄的嫌
疑。惠泽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将茶水引回杯中,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又对燕冲
霄做了个请的手势。
燕冲霄受邀起身向众人解释道:「惠泽大师乃是渐悟老法师的幺徒,修炼闭
口禅至今已二十一年,故而不能开口说话。多年来他一直云游四海,有人不认识
也属正常。」
渐悟?渐空大师的小师弟!其他六人心中泛起骇浪,眼前不起眼的僧人辈分
居然如此之高!还在当今住持之上!好在他们都久居高位,养气功夫非同寻常,
故而为展露任何惊状。
席间一男子,约莫三十七八,身着墨袍。他闻言后顿时起身向惠泽抱拳见礼:
「未曾想是渐悟法师的高徒,失敬失敬!」见惠泽合掌回理后他又寒暄道:「敢
问渐悟老法师如今..。」
只见惠泽故技重施,杯口上方茶水再度凝聚四字「尚且安好」。
墨袍男子闻言面露大喜,当即长吁短叹:「那可真是太好了,老法师一生行
善积德,如今百岁高龄正是佛祖保佑,实在可叹可..。」
「行了,我玄黄宗尚有事务搁置,此番千里迢迢不是来听你唱赞歌的,阁下
若真个如此敬仰老法师,事毕后自行请见便是。」一名中等身长,形体清瘦的古
稀老者突然口气冷淡的出言打断。
此话丝毫不留体面,墨袍男子眼角抽动,想来是有些不悦,他语调生硬的问
道:「阁下所言极是,是在下冒失了,阁下瞧着面生,还望赐教尊号。」
老者眉毛一挑,淡淡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夫丘肃,你又是神刀阙
什么人?」
墨袍男子眉头微皱,他本以为玄黄宗掌门未至,凭他的身份应可以压一压玄
黄来人,却不料是丘肃,此人无论辈分声望都在其掌门之上,论武更是玄黄魁首。
斟酌一番后,墨袍男子强忍怒意正色和声拱手道:「原来是神拳开山丘老英
雄,幸会幸会!在下洪鸣博,忝为神刀阙掌门。」
丘肃抿了一口茶水,有些疑惑的问向众人:「杨天海殁后萧晨出走,神刀阙
还有真正的掌门吗?」
此话一出场间一片嘘声,武林盛传丘神拳一身傲骨正气,脾气又倔又怪,但
谁能料到他竟这番不留余地?便是如今神刀阙有些许不堪,这大庭广众之下也做
得过头了。
「嘎吱嘎吱」的骨节作响声传来,那是洪鸣博在强压怒火,尊崇如他此刻怒
握双拳,成了个红脸关公。好几下粗重的喘息声后他咬牙说道:「家父壮年病逝,
家祖洪元捷于五年前传掌门之位于我,丘老英雄近年少涉江湖自然不知。」
丘肃作恍然大悟状咋舌道:「洪元捷?原你是他的孙子,难怪了..。」
「难怪什么?」
「一脉相承的没出息!」
洪鸣博登时目眦尽裂,怒喝道:「老匹夫!够胆再说一遍?」
「一遍?十遍老夫也说给你听!洪老鬼就是没出息!当年定掌门人选比武,
他不敌杨天海,明明落败却辣手偷袭。」丘肃抚着须,不紧不慢说着。环视一周
见众人惊愕,他又揶揄道:「诸位,洪老鬼身为大师兄足比杨天海这个老幺大十
五岁,打不过偷袭!呵呵...当初不是有人拦着,老夫当场就要一拳把他砸死!」
话语甫洛,一道寒光闪过,锋锐刀气随后便至,只见洪鸣博高高跃起双手持
刀怒挥向丘肃,反观丘肃面对山岳倾颓之势不躲不避,而后只听「砰」的一声巨
响,洪鸣博身形飞速倒退,眼看就要撞上宝殿的大梁。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道灰影瞬息便闪烁至洪鸣博身后。只见他双掌翻飞,洪
鸣博在其手中不断旋转,十圈后二人落地,洪鸣博身上力道也被卸了个干净。
出手相助之人须发皆白,一身灰色道袍仙风道骨,正是当初诛魔五大绝世高
手中唯二幸存下来的玉虚子,一身卸力借力的功夫当世称尊。
再观丘肃,不动如山端坐着,右手握拳微微扬起,其上毫发无损,只有一道
淡淡白印,正是洪鸣博利刀所致。而燕冲霄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置于桌面摊平,
想来是他运气隔绝二者碰撞的气劲,若否这百年老桌非得碎成木屑。
此刻玉虚子将洪鸣博拦在身后,欲要说和,可洪鸣博失了好大体面,若不找
补今后如何立足武林?传扬出去门内弟子也会看他不起,故而无论是真有满腔血
勇,还是色厉内荏,他都要作势拼命,只见他衣带乱舞咆哮道:「老真人您别拦
我!今日洪某非要教训这个老匹夫!」
惠泽和尚见状也上来劝阻,他和玉虚子一左一右架住洪鸣博。洪鸣博见挣脱
不开倒也知道顺坡下驴,他撤去狂涌的内力,示意二人松开,先对惠泽致歉道:
「佛门清净之地,是洪某失态。」而后又对玉虚子抱拳:「多谢老真人!」
话毕他扫视众人,丘肃喝着茶,燕冲霄闭目,余者要么低头,要么憋笑。见
此情景他原本涨红的脸又变成了猪肝色。
他面部不断抽搐,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还请盟主住持公道!」
燕冲霄闻言终有了反应,他干咳两声后打起了官腔:「二位都是武林的梁柱,
近来风波诡谲,还望以武林大局为重,切莫要伤了和气。不若会后我做东摆酒,
届时酒桌上论断是非公道。」
洪元捷的丑事他亦听闻,只不过武林中的传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没谁当
回事。但今天在整个武林中都堪称德高望众的丘神拳当着七大门派和禅宗高僧的
面说出,此事必然不假。心里不鄙视那是假的,但碍于身份,也不好因为陈年旧
事就去评判他人,说到底是别人家事,此刻和稀泥便是最优解,紧接着众人响应
燕冲霄也纷纷说起场面话来。
在座皆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之下,洪鸣博再大的不甘
也要吞入腹中,他摆了摆手,语气寡淡道:「摆酒不必,洪某若是量小之人如何
统领神刀阙,方才是我冲动,还望丘老英雄莫怪。」
丘肃这边得了便宜也不好再卖乖,也跟着客套道:「哪里哪里,洪掌门海量,
老夫嘴瓢惯了,是你该见谅才对。」
场间氛围又变得「一团和气」,小插曲过后会谈也正式开始。燕冲霄开门见
山问道:「诸位同道,不知你们是否听闻过『君天宫』这个组织?」
「君天宫?」「何人领导?」「所在何处?」「未曾听闻。」..。
六大门派首脑除沈月盈皆表疑惑,惠泽和尚依旧心如止水的转动手中佛珠。
对此燕冲霄并不意外,他转而对沈月盈说道:「关于君天宫,还请沈掌门详述。」
沈月盈向众人颔首致意,语调温软的说道:「半生酆都再现江湖,想来大家
有所耳闻,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众人闻言开始交头议论,唯丘肃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无极一眼,赵无极眼神则
是有些游离并不与之对视,自顾与身旁洪鸣博讨论着。
嘈杂间玉虚子抬手示意众人止语,而后摇头道:「绝无可能,昔年暗幽林一
役,铁判官豁命抗魔,惨遭魔军右帅掏心挖肺,后面连法事都是贫道超度。」
再度听闻铁判官悲惨死状,众人情绪皆有些低落。沈月盈更是有些哽噎,须
臾后她才缓声说道:「萧晨所言也如老真人一般,判官前辈早已壮烈是不争的事
实。可为何有人要冒充死去的英雄?便连杀人时使用的兵器武功都是照搬,甚至
往生咒与天诛符也要复刻,实在太过刻意。」
洪鸣博听闻纵横刀三字心中大惊,顾不得众人尚在沉浸在悲怜之中,抢话问
道:「沈掌门几时于何处见过萧晨?」
沈月盈刚欲答复,丘肃又插嘴调侃道:「萧大侠似乎不在本次会谈的议论范
围,再者洪掌门也该尊他一声师叔。」
沈月盈被这么一打断也不好继续话题,燕冲霄见洪鸣博眼中闪过厉色,心中
也暗骂丘肃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好在天羿宫宫主适时转移话题道:「沈掌门所言
和那君天宫有相关吗?」
「那假冒者摇的正是君天宫旗号..。」经过一番解释,各大派首脑得知当初发
生在酆都县城的事情。
燕冲霄见事情描述详尽,问道:「诸位对此有何见地?」
「惩恶扬善之举我辈自当尊崇,这君天宫虽神秘,想来也属正道。」这是赵
无极的态度。
洪鸣博摇头道:「此言武断,岂不闻方才沈掌门所述?那君天宫为沽名钓誉
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事迹败露后还要杀人灭口。况且那君天宫着实不单纯啊!假
冒者的看家本领是玄黄正宗内功!」他语声突地一顿,目光数转,隔了半晌后掷
地有声的问向丘肃:「丘老英雄有何高见呢?」
丘肃眼底冰冷一闪而逝,他无视洪鸣博,转而看向沈月盈,打探道:「沈掌
门可还记得那假货的样貌?」
沈月盈微微摇头轻声道:「面着脸谱,只知身形魁伟,观其脖颈双手肤色黢
黑。」
「玄黄宗门人千众,仅凭这点老夫也无从辨认。」丘肃摇了摇头,似是有些
无可奈可。
洪鸣博闻言讥笑:「哦?真个如此吗?能在沈掌门手下杀人遁走,现今玄黄
宗有几人可以做到?」
「你又有高见么?」丘肃依旧古井无波。
洪鸣博冷哼一声问道众人:「昔年丘老英雄救助受灾流民,曾帮扶一孤儿,
而后更是收为关门弟子,诸位想来不陌生。」
燕冲霄搭腔道:「你是说刘长风?」
「正是刘长风,此人天资卓越根骨极佳,未至不惑便尽得玄黄真传,我听闻
丘老英雄对这个弟子极为得意,您说是吗?」洪鸣博满眼挑衅问向丘肃。
对面咄咄逼人,丘肃淡漠饮茶,而后缓缓道:「他销声匿迹七八年了,老夫
也寻他不得。」
一直沉默的赵无极站出来帮腔道:「我曾与刘兄弟熟识,瘦高个儿生得白净,
与沈掌门说的那人对不上号。」天羿宫宫主也随声附和道:「我亦打过照面,确
实如此。」
随后玉虚子话锋一转说道:「既然有七名幸存者,何故不以此着手?」
沈月盈叹息一声,说道:「事发后已详细了解过,并未得知更多情报,而后
又寻他七人不得,或许已被君天宫暗中抹杀。」
..。
最终直到散会也没有论出有实际指向的信息,君天宫于武林各派依旧一团迷
雾,众派巨头也是态度不一,各自寒暄后便返程了,只有燕冲霄与沈月盈留宿妙
谛山。
夕阳西下,礼佛的香客已然寥寥无几,寺内一处偏殿,寂静的墙角处当今武
林两大巨头并立,正是燕冲霄与沈月盈。
沈月盈幽幽一叹:「君天宫远比我想的更复杂,今天的会谈看似各抒己见,
实则各自暧昧不明。我想听听盟主的看法。」
燕冲霄沉吟片刻后说道:「以丘神拳的身份地位当真会揪着洪家的小辫子不
放吗?一而再的激怒洪掌门,究竟是真看不惯,还是有意误导会谈的去向?赵无
极起初与丘神拳并无交流,甚至有些刻意避让,却在关键时刻帮腔。这其中的虚
实真叫人难明。」
「假判官绝对和玄黄宗脱不了干系,而盟主此番分析之下,丘老有刻意搅局
的嫌疑,那么他与君天宫的关系可能也不单纯。赵掌门的举止也透露着一股别扭,
至于洪掌门..。」沈月盈话语一顿,似在揣摩措辞。
燕冲霄眼中略带轻蔑,说道:「此人量小无智,武艺平平。若我是君天宫的
人,不会考虑跟他合作。」
沈月盈掩嘴轻笑:「盟主说笑了,洪掌门应是无关,但不知您怎么看待老真
人和薛宫主。」
「于公,玉虚子前辈曾以身作则力抗魔军,于私他老一辈子宁心养性,我还
未听闻他跟谁红过眼。要说他有什么野心,燕某第一个不服,况且他老今年都八
十有三了。至于薛以观么..。」
沈月盈追问道:「薛宫主如何?」
燕冲霄不急于发表意见,而是反问道:「鬼灵步、判官笔皆是铁判官独门绝
技,那冒牌货是如何习得?」
「据他自己说是判官前辈亲身指点,但应该不实。」沈月盈答道。
「铁判官向来独来独往少有亲故,唯独薛以观与他相交莫逆,若说他们之间
有武学交流倒也说得过去,天羿宫极有可能收藏着铁判官的武功秘籍。」燕冲霄
沉吟道。
听到这沈月盈倒吸一口凉气,七大门派中七星、玄黄、天羿都有可能与君天
宫有关联,这个神秘的组织恐怕早已与无声无息间扎根中原武林。
沈月盈思虑间燕冲霄又补充道:「其他几派不一定就是干净的,你我便一定
没问题吗?」
沈月盈秀眉微蹙,有些不解:「此言何意?」
「你第一个得知君天宫并且通知众人,按理不会有你参与,而我在这里逐个
分析,应该也与我无关。但这都是表象,甚至是此地无银。可事实是君天宫早已
在你我看不见的角落扎根壮大,它的存在本身就不讲道理。这样一个隐于波涛之
下的巨物,真希望是我多虑,否则世道又要不太平了..。」燕冲霄叹道。
「盟主透彻,练峨眉受教了。」
「今后多加留意吧,先告辞了。」
就在二人分别之际,燕冲霄又回身探问道:「适才人多不好明言,这会差点
又忘了。被假判官构陷为淫贼的少年究竟是何来历?会谈上你只是一语带过,莫
非他的身份..。」
沈月盈还以为燕冲霄又有见解,不料确是打探这事,对于风胜雪的「娘家人」
她并不打算隐瞒,于是和盘托出道:「不是旁人,正是盟主的好徒孙,清诗仙子
的爱子风胜雪。而真正诬陷他为淫贼的乃是纵横刀萧大侠。」
燕冲霄大惊道:「萧晨?这却是为何?」
而后沈月盈又解释一番,当说道萧晨以风胜雪为饵钓假判官时,燕冲霄登时
吹胡子瞪眼道:「胡闹!伤了孩子怎么办!」当得知萧晨三招败敌他又忍不住拍
手叫好。
燕冲霄由衷赞叹:「萧晨这小子了不得,莫怪当年未及弱冠便青出于蓝,如
今中原除却诗儿恐无人能压他,日后武林若遭逢变故,他当为中流砥柱。」
沈月盈摇了摇头:「清诗仙子隐退多年不问江湖事,而萧大侠玩世不恭放荡
形骸,实在..。」
「不足为靠是吗?那若是我助他执掌神刀阙呢?男人有了责任自然会担当。」
燕冲霄抚须琢磨起来。
「我知盟主心系武林安危,可萧大侠与神刀阙芥蒂颇深,刻意促成恐弄巧成
拙掀起一场血雨。」沈月盈赶忙解释道。
「这...也是,哎!走一步看一步吧..。」话毕燕冲霄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自行
离去了,他不明白怎样的深仇大恨能让萧晨老死不与神刀阙往来,不光是他,这
事儿在江湖上也属「未解之谜」。
第十三章:古今谁人堪伯仲
万康二十二年,白露时节的边城已是寒意凛凛,夜空下街道空无一人,石板
路上泛起霜白。两旁成排的屋舍早已灭灯闭门,丝毫不余白昼时的烟火气息。
江听涛漫无目的走着,自两年前一别风胜雪后,他终于凭藉广阔的人脉寻到
了有关杀父仇人的蛛丝马迹。为此他一路向北探寻,去年九月甚至都没有回返故
乡,那是他的习惯,父亲的忌日正是九月初四,也不知结拜兄弟去年是否曾去荆
州寻过他。
「哎!」
寂静的夜落针可闻,青年无奈的叹息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着。盘桓整整三月,
挖地三尺也不过得知某个疑似仇家的人二十年前曾随一批盐到过边城,据说此批
盐是以湖州盐商巨头张明仁牵头组织江南各大盐商筹集,专为边城提供军需。舍
此之外,该人姓甚名谁,究竟隶属什么地方哪个盐商通通一无所知,甚至他可能
只是被聘请的护卫而已。
少不得去湖州要拜访一趟张大善人了,「结果又要绕回南方..。」江听涛自嘲
一笑,心中泛起苦涩。所幸回程途中顺路,且九月将近,无论有无收获也该回家
了。
此时已是四更天,客栈均闭门谢客,城南门更早已关闭。若是换做别处,江
听涛便是强行翻越城墙又如何?寻常兵士根本无奈他何。可此时向来不尊王法的
状元郎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待天光时城门开启,不为别的,只因此地是边城,是
赤着胸膛被狼群啃噬得血肉模糊也要护卫中原安康的边城。无关王法,循规蹈矩
盖因发自内心的敬重。
正当江听涛想钻进巷子蹲在角落想和衣小睡一会之时,忽闻阵阵歌声入耳。
他探头望去,是一队列阵整齐的兵士,约莫二三十人分两列并排走着,不像是巡
夜的配置。
「任边城万里疆土,吊背乡魂孤,草木荒疏...惜中原百替山河,愁离情歌苦,
朽城模糊...响鼓战马谁倾诉,泪望故土无归处,叹世事荣枯..。」
深夜被兵士们刻意压抑的歌声并不嘹亮,全赖江听涛修为高深耳识敏感才能
遥遥闻得。歌词凄哀无奈,久经战乱之苦的兵士们唱出更勾动人的心绪,连江听
涛也难免眼眶微酸,不由叹道:「边城苦狼久矣..。」
被这么一搅,心中共情的江听涛无心睡眠,不愿枯等天光的他被勾起好奇心,
干脆跟上这支小队,看看他们究竟要去往何处。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尾随小队行至一片荒地,再往前是一座陵寝,外围还有
一众兵士巡守,再观陵园入口处的牌匾上赫然刻上「真龙陵」三个鎏金大字,他
竟误打误撞来到了风玉阳的陵墓!
中原无敌的战神,前麒麟会盟主,一代真龙风玉阳他岂能不知?早先他忙于
寻仇,便没有刻意打探风玉阳的长眠之所,此时既然来了自当好生祭拜一番。
心念把定,江听涛运气飞掠,于夜幕下化作一道魅影接近陵园。就在他入内
后,倏闻一声:「谁!」紧接着身后劲风袭来,江听涛反应神速,合拢铁扇回身
一格,「铛」的一响后,一人持刀应声而退,十来步后才立稳身形,观其装备制
式非是寻常士兵,想来是护陵队伍的领导者。
与此同时,本应交替轮班的两帮士兵已经迅速合围江听涛,只待上官一声令
下,手中刀枪剑戟下一刻就要杀向贼人。
护陵偏将不愿在陵园中大动干戈,迟迟不肯下令围杀贼人,他穿过手下的包
围圈走向江听涛,寒声责问道:「哪来的狗贼,但敢打真龙陵墓的主意!可有同
谋者?一并招来!」
江听涛闻言苦笑,料不到行伍中也有此好手,竟能发现他,堂堂玉书状元此
刻也被当成了盗墓的下三滥。他收起铁扇别在腰间,摊开双手表示并无敌意,而
后诚恳说道:「将军大人在上,小民江听涛,在江湖上略有薄名,承蒙道上前辈
同仁抬举,称我为『玉书状元』。此番实在误会,在下偶然路过真龙陵园,情不
自禁欲入内祭拜,又恐扰了众军爷公务,故而有此下作行径,还望将军大人海涵,
莫要太过为难在下。」
自报家门后,兵士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想来对这位状元郎有所耳闻。偏将
见部下议论纷纷,当即眉头紧皱,环顾一周后冷哼一声,兵众间的交谈声立时消
失。
「他不是贼,此事已了,你们照常交班。」
一声令下,众军整齐划一撤出陵园,该回营的回营,该站岗的站岗。江听涛
见状不由暗道:「边城守军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委实让人钦佩,莫怪可以守住这
片风雨飘摇的江山。」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不敬大夫不尊王法的状元郎!哈哈哈..。」待部
下离去后偏将朗声笑着,一改先前冷漠庄严之态。
偏将摘下头盔,满是风霜的脸有些显老,但眼神中没有丝毫暮气,他伸出满
是老茧的大手重重拍打在江听涛的肩上,朗声道:「小涛,你长大了,也出息了。」
「你!你!你是..。」江听涛满脸惊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确信自己
在边城没有熟人,可这莫名的熟悉感却是为何?还有他对自己的称呼。
偏将见江听涛如此,伸手了摸自己的糙脸,略苦涩一笑,而后问道:「男儿
自有守?」
江听涛几乎脱口而出:「可杀不可苟!你是虎哥!」他用力抓住对方的双肩,
全无状元郎往日的气度,有的只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是我,卫虎。」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儿时的玩伴,长自己四岁的邻居哥哥竟以这种形势和自
己重逢,人世间的因缘际会真令人唏嘘。
「我弃考从戎是因庙堂污浊不堪,你都高中状元了却又为何弃官投身武林之
中?」
「本想着入了仕途获得权力后可以助我报父仇,可如你所言,庙堂啊!一摊
黑水!揭发同僚贪墨之前我还琢磨要不算了,就当是为了父亲暂且忍耐罢,谁知
当晚就被他老人家托梦骂了个上下通透。」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检举,再然后就杀了那狗日的太守。」
「状元郎!有辱斯文了!」
..。
「告诉你,哥哥我差点当了清诗仙子的护院,那清诗仙子简直美得不像人,
她生得了个儿子也长得怪好看。」
「清诗仙子?据传她曾一人独对五万大军,此事当真?」
「保真,当年我亲自擂的鼓。」
「那她还是人吗?」
「谁知道呢。」
..。
「风大侠被武林尊为真龙便罢了,权当是江湖上的诨名。可你们身为官家人
却敢堂而皇之的刻上『真龙』,不怕犯了皇帝老子的忌讳?」
「怕?那狗皇帝粮饷都不拨,他若敢来此放屁,老子就敢让他躺里面,让他
也过一回真龙的瘾!」
「大逆不道!不过我喜欢。」
..。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天边泛起微白,卫虎见状起身拜别江听
涛:「到点了,我该回营了,哨岗边上有燃香纸钱,你自便吧。」
送走卫虎后,江听涛取来香纸跪在风玉阳碑前认真祭拜。素未谋面,对方更
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状元郎,但江听涛此刻双掌合十心怀虔诚如信徒,盖因面前长
眠的是曾救万民免受魔祸荼毒的一代真龙,他值得任何人礼敬!
香焚尽,天亦光,江听涛起身再鞠三躬,转身走出陵园。
「观星望斗纵太虚,九幽英魂照寰宇。古今谁人堪伯仲?难返蓬瀛钧天梦。」
人已远去,徒留诗声回荡。
.....。
白露过半,八月初三的云州,秋老虎不肯离去,天气仍旧酷热难耐。小院外
的蝉儿似是知道没几天好活,发疯般的鸣叫,只为在短暂的一生留下最后的痕迹。
闲暇的下午时光,洛清诗裸着玉足,身披一件丝质薄衫躺在树下竹床假寐,
绝美肉体随着呼吸起伏间若隐若现。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睛侧身倚着,
说不出的慵懒又高贵。
只见她身段窈窕,如墨般的黑发直泻腰际,眼眸明亮的如同雪山上的一泓清
泉,黛眉横翠,身上自有一股空灵冷傲的气质。朱唇不染而殷红,似笑非笑,眼
神不知道投在哪里,直到风胜雪自厨房走出,目光这才有了着落,随后便是将爱
儿完全包裹的柔情蜜意。
风胜雪自井中取出镇了多时的凉粉,拿到厨房切成小块又加了些糖醋凉水,
殷勤的端到树下,道:「娘亲,凉粉切好了。我来..。」
见爱儿话说一半便怔怔盯着自己,洛清诗有些费解问道:「你来什么?」
「没...没什么,孩儿喂您吃凉粉。」风胜雪心虚的乖笑着,同时不动声色压
制心中躁动。
真是的,怎么一会不见母亲就跑去沐浴更衣了,穿着还这般勾人心魄 。不对,
分明就是自己下贱,与她穿衣何干?风胜雪心中不似面上平静,洛清诗自然不会
晓得自家宝贝心中的天人交战,仅是欣喜他的孝顺。
但见她扭动妙曼身段,端起身子,双脚趿住靸鞋坐在床沿,而后又朝着儿子
绕了绕手,柔声调侃道:「不过来等着为娘够着脖子吃吗?」
风胜雪傻乎乎的「哦」了一声,同时依言靠近母亲,刚想舀一勺凉粉便被母
亲一把拽进怀里,而后便是臀下柔软的触感。他坐在母亲玉腿上一时哑然,明明
想服侍母亲,却依旧被她当做小孩宠,连碗也被夺了去。
洛清诗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惬意的抖动双腿,腿上爱儿仿若没有丁点重量。
她双手各执碗匙率先尝过一口,似觉得不够冰凉,于是微微聚气五指。三息后碗
口冒出霜气缓缓下坠,碗中凉粉也凝结少许冰晶。
自觉足够冰凉了,洛清诗舀起一勺递向怀中爱儿嘴边:「胜雪乖,张嘴,啊
..。」
风胜雪窃喜又无奈的含过一口冰凉,含糊道:「说好孩儿伺候您的..。」
「有说过吗?」洛清诗俏皮的眨巴水眸,偏着头作思考状。须臾后她灵光一
闪将汤匙递给儿子:「胜雪喂我,啊..。」话毕张开粉润小嘴嗷嗷待哺。
如此这番,风胜雪再无余地置喙,只能和母亲玩起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
幼稚把戏,腻腻歪歪好一会才将凉粉消灭干净。好在晚饭时间又到了,风胜雪目
送母亲飞掠至厨房,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呼..。」
却见母亲倚着厨房门边,歪着头,关切问道:「不舒服吗?喘这么大?」
此刻风胜雪心神方定如劫后余生,陡然闻得母亲关切,霎时抖了个激灵,心
虚掰扯道:「天太热,方才娘亲抱得又紧,故而有些气闷。」
洛清诗嘀咕了一声「哦」,便开始筹备晚餐。心中也有些纳闷,真抱紧了吗?
这小子说过很多次了,难道是嫌她烦?思及此处情绪有些郁闷,杀鱼的手法也粗
鲁起来。
洛清诗的母爱依旧毫无边界,更从来不曾克制,丝毫不在乎自家宝贝儿已长
成了血气方刚的少年。只是苦了风胜雪,为了克制越来越躁动的欲望,为了能将
心事深藏,每天他都会偷偷巩固不动明王心经。
用完晚饭后,风胜雪打了声招呼便外出了。此刻酉时方过半,他便下了青萤
谷,看着不再繁密的萤火虫群若有所思,好一会后才动身去到水潭边,掬起一捧
凉水狠狠地揉搓着脸部。口中不断重复着四个字:「她是你娘」
潭面少年似魔怔般浣洗着柔嫩洁白的面颊,直至一条鱼儿高高跃出水面又扑
腾至潭底,少年这才被水声惊醒。
仿佛认命般,风胜雪又无奈叹息一声,跃至往日盘膝的岩石上,照常运气修
炼起不动明王心经,口中亦不断诵着:「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
卢尼迦耶。唵,萨皤罗罚曳, 数怛那怛写......娑罗娑罗, 悉唎悉唎, 苏嚧苏嚧。
菩提夜、菩提夜。菩驮夜、菩驮夜......摩诃悉陀夜, 娑婆诃。悉陀喻艺, 室皤
罗耶, 娑婆诃......波陀摩、羯悉陀夜, 娑婆诃.......南无阿唎耶。婆嚧吉帝,
烁皤罗夜, 娑婆诃。唵,悉殿都, 漫多罗, 跋陀耶, 娑婆诃。」
晦涩的经文全篇七百余字,风胜雪一边又一遍口齿清晰的诵念,而伴随着精
纯佛力周而复始的洗涤肉躯,纷乱的心思终于得以祥和。凡尘杂念被一一斩断,
内心只余梵中宝树,少年此刻像极了得悟的高僧,临门一脚便可迈过彼岸。
神妙心境之下,感受不到时间的流淌。月亮移至东南,亥时已到,而家中久
候爱儿未归的洛清诗正朝着青萤谷疾驰。
半刻钟后,方贮足的洛清诗藉着月光一眼便瞧见了水潭边巨石上盘坐的风胜
雪,初时他还以为爱儿正在修炼紫薇归元心法,而下一瞬诵经声涌入耳内,她面
带困惑「咦!」一声,为探究竟,她提气屈膝飘然落下,如同鬼魅般摸到了爱儿
左近。
看着他满脸祥和的入定模样,听着他虔诚的诵经,洛清诗心头一紧。爱儿此
刻状态她也略知一二,通俗来说他正在顿悟的边缘。可千年以降,禅宗得道高僧
又有几多?多数人都是在顿悟边缘入了魔障?昔年她曾亲眼见过一僧人如何将入
定的弟子唤醒,眼见爱儿情况愈加莫测难明,她来不及思考他为何修佛,当机立
断运气呵道:「波罗揭谛!」
揭谛加持浑厚内力,少年耳边响彻晨钟暮鼓,他睁开眼迷茫的扫视四周,只
觉得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他的魂魄好似脱离躯体渡过彼岸去到了极乐世界。
心急如焚的洛清诗见爱儿开始动弹,迅速掠上巨石抓住他的双肩摇晃,疾呼
一声:「胜雪你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风胜雪小声嘀咕着,看着母亲绝美的仙颜他彻底清醒,只见
他猛地一拍额头埋怨道:「哎呀!娘亲你坏了孩儿的大事!」
还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没被佛祖拐了去,更没有堕入魔障,洛清诗悬着的一
颗心终于放下。回味着他方才的话语,她又顿时了然,感情这小子还怨上她了!
轻轻拧住他一直耳朵,洛清诗哂笑道:「大师这话说得莫名,弟子亦听得莫
名,究竟是什么好事呀?」
直到耳朵上的触感传来,风胜雪才意识到方才所言不妥,为了哄母亲笑,他
双手合十故作悲痛说道:「贫僧求佛多年,好不容易觅得一丝顿悟契机,女施主
却为何要毁我修行?」
果不其然,洛清诗被爱儿逗的娇笑出声,同时还不忘赏他一个爆栗笑骂道:
「修你娘个头!!」语出又觉不妥,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后又正色对爱儿解释起来。
风胜雪听完后惊得一生冷汗,他修佛学已小有所成,个中凶险看得真切。方
才他分明是「着相」了!盖因心中执念太深,苦苦追寻之下险些生出心魔,若非
母亲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正思考着为修习不动明王心经编制一个合适的理由搪塞母亲,她却率先开
口了,只见她咬牙切齿道:「那梵海秃驴着实可恶,不专心吃斋念佛,何故却要
害我的孩儿!」
「娘亲您想差了,大师他..。」不待风胜雪说完,洛清诗立时打断道:「那些
秃驴说什么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禁情禁欲,连自我都丧失了,活着还有
什么意义?胜雪乖,人生漫漫你才走过开端,世间大把美好等着你去受用,这破
经咱就不念了哈。」话毕重重吻向爱儿面颊,朱唇离开时还刻意吸着他的嫩肉发
出「啵」的脆响。
旋即洛清诗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爱儿穴道,随后双手各扣住他左右手腕
的脉门,强横精纯的真气小心翼翼的渡入,开始在他各条经脉中窜行。
两周天后,感受着爱儿体内再无一丝佛力,她心满意足的解开穴道欲抱起他
回家。却见风胜雪失魂落魄般后退一步,双眼无神的喃喃道:「废了...全废了。
.。」
「废了就废了呗..。」洛清诗满不在乎道。
风胜雪见状第一次对母亲生出怨恨的念头,他责问道:「您为何要废了孩儿
的功法?还毁了专修佛力的经脉!」
洛清诗生怕爱儿误会,赶忙柔声解释道:「瞧把你吓得,你那条经脉不在奇
经八脉之属,属于偏门中的偏门,对你日后运气动武没有丝毫影响,更不会碍到
身子。」
母亲不会懂得他为何生怨,他也无从解释予母亲听,又见母亲小心翼翼解释
的模样,心头一软,方才恨怒早就作烟消云散。为了不让母亲多心,亦是为了方
才不敬赔罪,他垂首轻语:「孩儿无知,还胡乱怪罪娘亲,您莫要往心里去..。」
洛清诗见状心疼不已,忙开口宽慰道:「嗨!娘儿俩说这些作甚!」话毕未征
询爱儿意见便抱起他飞纵出青萤谷。
......。
东海之滨,寂静幽林之中有一竹院显得十分突兀,院中三两小屋坐落,均用
木柱支撑离地足五尺高,以此隔绝近海地域的潮气。
院中一名中年妇女正晾晒着各类药材,想来应是靠山吃山的采药人。观其面
貌五旬上下的年龄,发丝乌黑光泽,粗看之下肤色白皙肤质细腻,并未因劳作而
被蹉跎。细看过后任谁也要感叹,她年轻时必有沉鱼落雁之姿。
靠左房屋内,一扇窗户被打开,但见一明媚女子拿着某件事物端详。此女初
看之下是花信少妇的熟媚温婉,再看又有二八少女的青春烂漫,让人捉摸不透。
她迎着光,纤白玉指被映照得有些透红,手中小心翼翼拿着的是一封信,纸质泛
黄褶皱,想来有些年头了。其上写着:「贤妹敬启,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时光
如白驹过隙,比来已隔五载,愚兄身远驻,念未停,思卿未尝稍离臆间。日前得
母亲大人书信,知家中安好,欢喜万分。想那故乡之别,仿若昨日,仍如母妹之
关怀,久而不去。唯叹尔来十余载,吾兄妹聚少离多,更久未尽孝母亲大人膝下。
驻笔稍稍,墨亦干,泪欲流。」
再往后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依稀只见「遗孀」、「边城」、「十五年后」等
字样,信文结尾倒是完整,内容为:「得遇乃侄便见因果。夜深,灯油已尽,不
再多言。万康八年二月廿六谨书。」
摆弄药材的妇人瞥见窗口,无奈哀叹一声,随后语调斯理说道:「梦儿,收
了吧,为娘不想看见它。」
女子闻言亦叹,喃喃自语道:「还有半年。」而后将信纸放入信封,小心翼
翼收纳于一木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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