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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五一快乐,出游路堵,注意安全!
到公府深处的正殿之前,看见巍峨宏大的殿门,晏饮霜默然想起当日她与寒
凝渊来此求援面见三圣的情景。当时的他器宇轩昂,自信不凡,能轻松抗平三圣
威压,分析利害,最终劝动三圣发兵快活林,再之后一连串事件,使得自己认定
他是可以依靠之人,故而将终生托付……想到此处,晏饮霜不禁悲从中来,只恨
自己看走了眼,将满腔情意变成一生笑柄!
商清璇已在门口等候,见众人到来,迎上前道:「掌教与三圣在朝中未归,
还请各位到殿内等候。」
众人一同迈入大殿,只见厅堂之中,已有两人立在当中,正是真武双璧。
籁天声见到两人,上前行礼道:「拜见二位师伯、师叔。」
月冷星笑道:「小声,带琴没有?这里空旷无聊的紧,赶快弹一曲让师伯我
乐一乐。」
倦嚣尘瞥了一眼月冷星,道:「大音希声,取你狗命。」
「二位,久见了!」霍青丝与熟人相见,上前打过招呼,笑道:「月师兄风
趣不减当年。」又问道:「倦师兄,身体还好么?」
「老样子。」倦嚣尘道。
霍青丝又对月冷星道:「这么多年,劳烦月师兄了。」
月冷星手肘一搭倦嚣尘的肩头,笑道:「小青哪里话,照顾师弟不是月某分
所当为么?」
倦嚣尘嫌弃的将月冷星的手肘从肩上抹开,低声道:「谁稀罕……」突然,
只见倦嚣尘眼前一亮,看向宇文正身后,随即一脸郑重的向他走去。
宇文正看见他神情,顿时想到了些什么,赶紧扯了下一旁屈有道的衣服,然
后拉着晏饮霜走到一旁,屈有道也忙将曲怀天拉到另一侧,留下站在原地的墨天
痕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莫名情况。
突然,籁天声大叫一声:「师伯不可!」霎时间,墨天痕只觉眼前金光一耀,
一股锐利之感随之袭来,那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剑意!
(乐1 )不及多想,墨天痕忙启墨剑拦在身前,只听「铿!」的一声清响传
荡大殿之中,裂帛声后,墨武春秋已然在手!
「前辈为何……」墨天痕大惊失色,不知为何其余人都闪至一旁,更不知眼
前的金袍道者为何要突然袭击他!
「再来!」不等墨天痕说完,倦嚣尘双指成剑,背身再现漫天星斗,玄奥繁
复,难窥变化!
「天星十二赐!」当日与素霄子一战,墨天痕便遇上过这精妙无匹的剑招,
至今记忆犹新,此刻再见,情势却已容不得他再想其他,眉目一凝,八舞随即上
手,剑身同现灿烂星芒,应招——剑耀繁星辉!
下一刻,两天星辰,化作密密流星互击,在二人面前各自留下绚烂轨迹!锋
锐之感,使得晏饮霜寒毛直竖,忙拉扯着宇文正道:「伯伯,你帮帮天痕!」
宇文正此刻却正盯着二人交锋,看的目不转睛,喃喃道:「纯粹而极致的剑
意交锋,自当年旷世云决之后,我还是头次见到!」
群星灿烂互击间,墨天痕只觉对手剑意宏大繁杂,却隐约有序而行,依天象
变化而动,招中带意,意中藏招,生生不息,极是神妙,但自己的繁星之辉却只
是借星斗之形,行杀敌之招,并无星象之变,缺了内涵,更输了变化,不一会便
落入下风!
只见倦嚣尘的星斗如漫天洪流,席卷不停,墨天痕身前却是星图崩坏,渐显
支绌,被压的招不成招!
「鹑凤宁井宿!」一旁观战的霍青丝亦是目不转睛,心中默默念出了倦嚣尘
所使之招。
无奈之下,墨天痕陡提剑意,配合阴阳天启,剑启焚焰之招,刹那间,剑意
化成熊熊火流,直冲天幕,直吞满天群星,正是——剑扫长空焰!
「好!」倦嚣尘剑意受压,大赞一声,随即变招,却是以万变似不变,漫天
星图再度演化,重构另一幅玄奥星穹,刹那间,满天群星耀眼如爆,同燃熊熊怒
焰,以火制火,重掌星空!
「心宿炼金蝎!」月冷星面带笑意,双目瞪如铜铃,似是一刻也不愿眨眼。
墨天痕一式剑尽,吞天之焰难敌焚宇天火,又败在倦嚣尘暗循天道的剑招之
下,只得加催剑意,行招再变!只见墨剑剑身陡亮,墨天痕身前怒焰,尽化一轮
皎白明月!霎时间,月之皎色光华万丈,烂漫星穹,掩盖熊熊天火,尽压繁星之
辉,正是——剑动神州月!
倦嚣尘沉默不语,眼梢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剑指一横,星图再变!
只见满天星辰倏然展开,星光清亮冷冽,尽沐月辉之中,两股光芒浑然交融,平
和似水,如若一体,丝毫不见先前的针锋相对!
看似趋于平静的对决,在场高手的神色却不约而同的起了变化,其中真意,
自是身在战中的墨天痕最为清楚。看似最不激烈的对决,却是最为深奥的交锋!
倦嚣尘之剑意,一如高士敞开胸襟,海纳百川,将他的剑意尽数揽进胸怀,融汇
消磨!
「春帷谒神女!」籁天声见倦嚣尘招式越出越强,生怕墨天痕有失,再顾不
得其他,忙解清音琴在手,按挑三划,音发如浪,正是其成名绝技「苍涛怒音」!
感知背后有招袭来,倦嚣尘泰然自若,左手剑指回身一点,霎时间,星图阻
音涛,天籁散天穹!
籁天声虽是伤体,但修为仍在,一招无果,却是成功牵引了倦嚣尘注意。墨
天痕忽感面前压力骤降,急忙变招,剑意精炼凝聚,蓄势一击,力如分涛,威势
凶猛,集万千念想,唯有一字——破!
但见破势剑意直冲苍穹,如啸天巨龙,踏星破斗,一往无前,转眼击碎群星
帷幕!霎时,在场众高手皆是一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难信墨天痕剑意可破
星帷,更难信倦嚣尘竟因此击而后退半步!
「纵然倦嚣尘被偷袭分神在先,但此子剑境修为着实可怕,难怪怀天不是对
手!」屈有道暗道。在场高手都是明眼人,知晓纵然籁天声修为不俗,但倦嚣尘
却更为超凡,与墨天痕可谓云泥之别,纵使受到牵制,以余力对付他仍应是信手
拈来,如今却被墨天痕一招逼入下风,直叫人匪夷所思。
(乐2 )岂料倦嚣尘竟是展颜笑道:「好!再来!」随即再展星图,却见其
上群星罗列更为密集,绚烂星海连成一片,如波涛起伏,运转诸天,现出从未见
过的天象奇景!
「星纪犯摩羯?不对!」
「不是诹梓浮鲲鯱!」
「玄枵握宝瓶?奇怪!」
屈有道、籁天声、宇文正三人同观,却认成三种不同招式,然而三人皆觉倦
嚣尘此招与自己所知之招似是而非,却更为雄浑深奥!唯有霍青丝看出端倪,心
道:「不是天星十二赐!」
墨天痕眼见星图更大更繁,不敢托大,双手紧握墨剑,剑意提至极限,大喝
一声,顿时身周气劲一爆,墨剑由黑转金,倏然暴涨,擎天而举!
「正气沛然,剑罚罪祸!好!好!好!」
倦嚣尘一语道破墨天痕强招之意,连叫三声好,双手剑指一挥,背后无锋金
剑出鞘凌空,引领万千星辰,直面「剑罚百世罪」!
「倦师兄竟然出剑了!这下糟了,他兴头来了,可别收不住手!」霍青丝暗
惊之下,素手周边已起寒霜,白凰冰剑蓄势待发!同一时间,煌天破、籁天声亦
看出端倪,九阳心经与大音希声已备下前招!
月冷星亦收起笑容,微见严肃:「是四神分星剑!」
下一刻,罚罪金剑轰然落下,直面无锋金剑,八舞极意,百世罚罪之正气,
无惧星涛翻浪,直斩滔天银河!刹那间,剑如泰山入海,激起冲霄巨浪,击破无
边星河,粉碎星辰万千!
墨剑气势雄浑无铸,然而星花翻腾之间,辰星如浪,生生不息,墨天痕只感
前路阻断,剑锋难行,随即,无边星浪再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罚罪金剑吞没其中!
墨天痕大惊失色,自他能运用剑罚百世罪开始,此招一出,即便不得全功,
也必有所斩获,从未如今天一般寸功未立,当下摸至背后,欲擎圣枪出手,却见
倦嚣尘一抬手,示意他不必再战,随后走到他身前,仔细端量了他几眼,温柔笑
道:「当年旷世云决之后,从未有人能在剑意上与吾一较高下。」
一旁戒备的三人方才松了口气,各自撤回内力。霍青丝暗地自嘲道:「真是
多虑,以倦师兄修为,怎会收不住手?是墨天痕之表现,让吾觉得倦师兄若不拿
出真本事已奈何不了他了吗?」
颜若榴修为虽不及在场的三教高手,但亦看得出倦嚣尘的绝世不凡,见墨天
痕能与他对战良久,不禁暗叹:「弟弟进境神速,真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就是不知那天真的性子是否改了。」
晏饮霜有些怨怼的对宇文正道:「宇文伯伯,你方才为何不帮天痕?」
宇文正笑着道:「倦师弟不过想与他切磋剑艺,并无伤人之意,你又何必紧
张?」
曲怀天见到二人这般等级的对决,极是兴奋,对一旁沉默不语的屈有道道:
「师尊,这真是大开眼界!」
屈有道看了眼弟子兴高采烈的模样,问道:「可有收获?」
曲怀天有些尴尬道:「他们境界太高,弟子暂时还参不透,但今日此景已深
深刻在弟子脑海之中,日后必然有用!」
此时,墨天痕也有些尴尬。
「你年岁几何?姓甚名谁?方才剑法师承何处?是门派?还是家学?吾听素
霄说在武演上败于一位修有剑意的少年,是否是你?你之修为当真不差,输我也
非输在招式,只是输在年岁,若能加以磨砺剑意,定然青出于蓝。对了,你方才
回吾的第一招,已具天星十二赐雏形,若加以改进,或许威力更甚。尚未自我介
绍,吾名倦嚣尘,原是儒门孔圣弟子,现在道魁门下,执掌无锋金剑……」
望着滔滔不绝的倦嚣尘,月冷星半皱着眉头,歪身悄悄对在旁的霍青丝小声
疑问道:「除了宗问真,你还看过嚣尘跟谁说话这样啰嗦过?」
霍青丝莞尔一笑,道:「清璇?海倾天?慧锋座?」
月冷星摇头道:「段尘缘只会答非所问,倾天那小子只喜欢喝酒,商清璇只
喜欢看他喝,这三人跟嚣尘穿不到一条裤子。」
霍青丝微笑道:「那可能只有『一剑飘渺』了。」
这时的墨天痕听着倦嚣尘的喋喋不休,仍是很懵,待到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完,
才讷讷的道:「前辈……你为何要找我动武……」
倦嚣尘这才不好意思的道:「抱歉,方才见你锋芒外露,剑意自发,一时按
捺不住,想与你切磋一番。吾……」正说间,却被月冷星拉开,道:「好了!你
再这样说下去,一辈子的话都要在今天说完了!」
倦嚣尘正欲挣开,只听一道宏亮声音从殿外传来:「好生热闹!发生何事?」
只见大殿之外,一道器宇轩昂的超凡身影带领三名同样不凡的威仪老者踏入
殿堂,正是朝中归来的儒门掌教孟九擎与醒世三圣。在场众人纷纷行礼道:「见
过掌教、三圣。」
「不必多礼。」孟九擎穿过人群,直接来到颜若榴身前,道:「将你所见所
闻,事无巨细,说与我们。」
颜若榴奇道:「掌教见过我?」
孟九擎摇头道:「满殿皆是熟人,只有你一人面生。」
颜若榴笑道:「儒门掌教,果然慧眼如炬。」
「你愿随青儿来此,绝非是为了奉承吾。」孟九擎平静对道。
「那小女子也不卖关子。」颜若榴忽而正色道:「我将所言,与之前已对贵
门圣司所言并无二致,她今日也在场,听完当可证明我未有欺瞒。」
「欺瞒只是一环,真假同样重要。」孟九擎道。
「好,那你便听我慢慢说完再辨真假。」接着,颜若榴便说起她当日查探鬼
狱腹地时所见之景,脑海中亦清晰浮现出那惊心动魄的恐怖经历:时近晌午,正
是各家做饭的时候,一袭青衣的妖冶女子嘴角含笑,手中提着一袋酸梅,一篮枇
杷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正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妖娆魔魅」
颜若榴。
酸梅是从筠泸城中最好的蜜饯铺子里捎来的,枇杷果是寻的筠泸城外的果农
摘的,虽然都不便宜,但想到孩子们看到这些物品时开心的样子,颜若榴那妖媚
的脸上不禁也泛出了温柔如水的微笑。在外,他是江湖男子闻之色变的采精魔头,
回到这,她只是一名常给孩子们带来礼物的姐姐。
忽然,颜若榴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与疑惑,因为前方山
沟中的村庄,此刻却无半点炊烟升起。
皱起秀眉,颜若榴的心头忽的一紧,似是感觉哪里不妥,顿时慌了神,发足
飞奔往村中而去。
转过山脚,便能看见村中景色。颜若榴远远见着村口正有几人正在徘徊,这
才松了口气,心道:「看来是我多虑了,没准今日大家伙吃饭早也说不定。」
突然,放松的眉眼再次紧皱起来,颜若榴敏锐的发现,在村口徘徊的那几人
的走路姿势似有几分僵硬怪异。
「莫不是务农时扭了脚了?」颜若榴自我安慰着,足下却不自主加快了步伐,
待到足够近时,却猛然定在原地!
「这是……!」只见,村口徘徊的两人面无表情,双目空洞无神,如木偶般
迈着机械的步伐,浑身上下不时散发出丝丝黑气!
「王叔?刘伯?你们为何……」认出那两人,颜若榴忙上前询问,得到的却
是忽然狰狞的号叫,与飞扑而来的攻势!
莫名遭袭,颜若榴急转身形,青衣如风,避开二人飞扑,急道:「王叔刘伯!
是我!小榴啊!你们……」
连声发问,得到的却只有刺耳的咆哮,宛如地狱传来的声音。颜若榴见此情
景,再顾不得其他,暗道一声:「得罪!」浑身气质陡变,眼波媚意横流,丝丝
香氛逸散周身,正是其成名绝技——华颜留香!
颜若榴恶名遍播武林,盖因她时常魅惑男子与其交合,并以此吸取对象元阳,
使的着道之人轻则一月不举,重则终身不能人道,故而人人谈之色变。殊不知,
她魅惑的从来只有奸恶之徒,或抛弃妻子,或枉法敛财,或草菅人命,或祸害一
方,皆是罪有应得之辈,但勾引男子,有损女德,毁人人道,手段又过于妖厉阴
毒,故而她纵使惩奸除恶,也从未留下侠名,反而落的一身骂名。
幸然,颜若榴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十七岁那年,她偷尝禁果,却被发现自己
是内媚之体,之后,拿去她处子红丸的挚爱男子便拿这事大肆炫耀,使得二人隐
私之事公布于众,却令她无辜成为他人笑柄,被莫名冠上了「淫妇」的帽子。然
而之后,始作俑者却因她那莫须有的「名声」反而开始嫌恶于她,对她横加指责,
怨她勾引自己,害的他被世人嘲笑,更是极力撇清关系,始乱终弃,反博了个
「忍痛割爱」的美名,却将世人之唾弃全数留给了当年涉世未深的她。
这一番遭遇,使的她大受刺激,内媚之体所成的天生武境也因此被激发而出,
从此性情大变。自此之后,江湖便少了一位良家少女,多了一名「妖娆魔魅」。
舞动着妖娆的身姿,面对着不愿对敌之人,颜若榴翩舞之间,思绪不禁又回
到五年前,初到这里的时刻。(乐3 )
那时,她为惩治一名买官上任的污吏,半夜潜到那狗官府上,打算直接断了
他的男根,岂料那贪官身边竟有高手护持。颜若榴媚功全属自创,从无名师指点,
尚未练至深处,平日里对付与自己功力相近,哪怕强上一筹的人倒也无惧,一旦
遇上差距悬殊之人,媚功功效便直线打折,几个照面下来,便已是重伤。若非那
贪官精虫上脑,又自恃有高手护持,想趁她重伤之际羞辱于她,给了她机会施展
媚功挟持他走脱,她只怕要将性命交待当场。
脱离险境之后,颜若榴慌不择路,一路误打误撞来到此村庄外,终是重伤难
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等她再度醒转,已是正午时分。
颜若榴挣扎起身,环顾四周,看见自己正躺在一个简陋的破屋之中,顿时心
生疑惑。这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满心戒备之下,颜若榴顿如惊弓之鸟,
本能的摆好架势,却见一名衣着朴素的小童端着一只破碗,愣生生的望着她。
「姐姐?雪集师傅说了,你还不能乱动。」那小童怯生生的将盛着稀粥的破
碗递到她身前,道:「雪集师傅还说了,让我看着你把这粥喝完。」
颜若榴怔怔的接过破碗,却见那小童一溜烟奔到门口,才敢看她,不禁奇道:
「你不是说要看着我把粥喝掉么?为何要离我这么远?难不成这碗粥下了毒?」
那小童使劲摇了摇头,道:「没有。」
颜若榴好没气道:「难道会爆炸不成?」
那小童又是摇了摇头,道:「不会,但……但……我怕你打我。」
颜若榴莞尔道:「你又没招惹我,我为何要打你?」
那小童答道:「雪集师傅说了,你受了伤,人还在戒备,若是对我露出凶巴
巴的样子,就赶紧叫救命。」
孩童话语纯真无邪,使得颜若榴戒心大减,不禁笑出声来,乖乖的喝下稀粥。
待到喝完,她将空碗向那孩童一递,温柔笑道:「那,喝完了,把碗拿走吧。」
那孩子见她笑了,也不再害怕,上前接过空碗,报以一个纯真的笑容,道: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颜若榴此刻玩心大起,故意逗他道:「是吗?那你可得记住了,越是好看的
女人,就越是危险。」
那孩童摇了摇头,笃定道:「不会,姐姐你长的这么好看,一定不会害人的。」
听到这孩子如此信任自己,颜若榴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作答。这
时,又听「吱呀」一声门响,一名穿着灰旧僧袍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道:「苦
儿,我交待你的事情,你可办妥了?」
颜若榴此刻已放下戒心,问那孩童道:「你叫苦儿?怎么会叫这名?」
苦儿道:「雪集师傅说,我生下来就不见了爹娘,命里凄苦,所以给我取名
苦儿。」
那男子走到苦儿身边,拍拍他的肩头,道:「苦儿,去把碗洗了,然后跟哥
哥姐姐们一起吃饭去吧。」苦儿应了一声,端着碗跑出门去。
现在,屋中就剩他们一男一女,颜若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气质
成熟稳重,一头长发散在肩头,却穿了一身僧袍,组合着实有点奇特。那男子也
不说话,就静静的立在床头,任由她打量自己。
不一会,颜若榴打破了沉默:「怕我戒备,所以故意让孩子来送死?」
那男子道:「我就在门外,若是苦儿叫救命,我能赶在你出手前救下他。」
早在男子进屋之时,颜若榴便发现他步履沉稳,精气内敛,显然武功不弱,
此言自然也非自夸,不禁留了个心眼,暗暗运起华颜留香,问道:「你叫雪集?」
「正是在下法号。」
「看打扮,你应该是个秃驴才对。」
雪集莞尔一笑,道:「曾经是,这几年懒的打理,干脆带发修行。」
颜若榴看了眼门外,问道:「苦儿是你捡回来的?」
却听雪集淡淡道:「女施主,在下自幼清修,还抵挡的住几分美色诱惑。」
见他不动声色便破了自己的媚功,颜若榴知道自己此刻重伤之下,远非他的
敌手,于是道:「你救的我?」
「村口刘伯救的你。」
「他没对我动手动脚吗?」
「换衣清理,皆由李婶代劳。」
「原来是个柳下惠?」颜若榴弯眼笑道。
雪集沉默片刻,道:「刘伯并非君子,只是一位善人。」
「善人?你们男人,有好东西吗?」颜若榴道:「只怕是他自己把持不住,
才送到你这秃驴处的吧。」
雪集淡淡道:「刘伯不会。」
「不会?」颜若榴缓缓坐直,道:「我这就去对他施以媚功,看他能否抵挡。」
雪集默默的侧身站到一边,给她让开道路。
颜若榴奇道:「你就这么笃信他不会受我魅惑?」
雪集语调仍是平淡:「他受不住。」
「那你给我让路?」
雪集眉眼低垂,并不看她,只是平静道:「刘伯不过一介平凡村夫,自然抵
不过你的媚功诱惑,但被你强行引出的恶,就一定是恶吗?」
「心中无恶,又何惧引诱?」
雪集道:「世人心中皆有恶,旦能克制,便是善人,人皆有七情六欲,旦能
舍弃,便是圣人。你可以立圣人楷模,令天下敬之习之行之,但凡夫总有自身极
限,岂能人人成圣?心中有恶,并非恶人,勾引恶心,才是造恶。」
平淡话语,却如钢锥,字字锥心,颜若榴沉默半晌,合十道:「谢大师教诲。」
雪集道:「你也并非恶人,只是心性偏激了些。好生休息,莫要再想其他了。」
说罢,便转身出门去了。
数日之后,颜若榴终是能下床走动,便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出。门外,七八名
半大的孩童正在追逐嬉闹,见她出门,都停下了脚步向她望来。
「姐姐!」苦儿最先跑向她:「我来扶你。」
苦儿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道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问道:「姐姐你要喝水吗?我
去给你倒。」
颜若榴微笑的拉住他的小手,温柔道:「不必了,你就在这陪姐姐说说话,
好吗?」
苦儿用力点了点头道:「好!姐姐你想跟我说什么?」
「苦儿啊,姐姐问你,这些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吗?」
苦儿道:「是啊,他们都是跟我一样,被雪集师傅收养的。」
颜若榴微微有些吃惊,道:「你们都是孤儿吗?」
苦儿挠了挠头,道:「都是吧?不过只有我是没见过爹娘的。」
颜若榴奇道:「那他们的爹娘呢?」
只听身后传来雪集温润的声音:「此地距清洛不远,每年朝廷都会来此征夫,
有些孩子的父亲一去便再未能回来。」
颜若榴不禁皱眉道:「那他们的母亲呢?」
只听雪集轻轻一叹,道:「我来这之前,这里曾有过一伙山贼。」
颜若榴顿时眉头紧锁,似是猜到了些什么,又听雪集继续道:「村里本就缺
少男丁,这些妇孺自然不是山贼的对手,不少孩子的娘亲……」
「朝廷不管吗!」颜若榴愤慨道。
「朝廷若是管的过来,江湖又为何会有『妖娆魔魅』?」
颜若榴顿时哑然。沉默片刻,方道:「他们的母亲,一个都没救回么?」
雪集道:「凡是救回的,都不会在这里。」
颜若榴轻叹道:「也是。」说着望向在院外,那些孩子们都扒在栏杆上,看
着她与雪集说话,虽是满身尘泥,面庞却纯真无邪,看的她紧绷的心头不由放软
了下来,轻声道:「以后,我能偶尔来看看他们吗?」
雪集轻柔笑道:「欢迎常来。」
(乐4 )思绪一闪而回,华颜留香媚意已出,然而王叔、刘伯恍无所觉,仍
是向她凶猛扑来!颜若榴媚功失利,利爪瞬间临身,只得仓皇闪避,却仍是被划
破了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媚功无效?是失了神志吗?」想及此处,颜若榴身形电转,手运擒拿之式,
连拆数回攻势,腾挪至二人身后,以反关节扣住二人手腕,将他二人牢牢制住!
「王叔!刘伯!醒醒!是我,小榴……」忽然间,颜若榴面色倏白,因为手
中所擒的身体,没有丝毫温度,仿佛不是人躯!
凄厉而凶残的叫喊仍不断从两位老人口中发出,那是已经没有一丝人性的干
嚎,只剩下无尽的攻击欲望!颜若榴见此情景,不禁潸然泪下,想到自己在此养
伤时这两位老人的照顾。诚如雪集所言,他们并非圣人,每次看见她妖娆火辣的
身姿与魅惑俏丽的容颜,都会经不住她的媚功影响,忍不住多看两眼,咽下几口
唾沫,但二人也从未对她有过逾越之举,只如女儿一般待她,正是他们心中的善
念,克制着被无形中激发的欲念!
「王叔……刘伯……」颜若榴哽咽着查看四周,想找寻绳索之物,先将二人
制住,不料此时,两位老人竟做出了骇人之举!只见王叔刘伯的两颗头颅拼命向
后转去,到达人类极限后,仍是不管不顾的挣扎转动,直转的颈椎骨节嘎嘎作响,
将面容扭至背后!
颜若榴登时吓的不轻,手上不由自主的猛然发力,只听「咔咔」两声,两位
老人的胳膊应声而断!
望着眼前如同炼狱般的可怖情景,颜若榴心惊胆战,止不住的向后退去,泣
道:「不……不要……你们不要逼我……」
两位老人背向却面对着她,宛如地狱逃出的恶鬼,不顾颜若榴的声声哀求,
倒退着向她步步近逼!
知晓眼前的二老已是非人,颜若榴忧虑村中的孩子们,只得暗暗下定决心。
一抹眼泪,哭泣的女子眼中现出决绝之意,一起手,风卷尘嚣!二老胸口顿现两
个巨大空洞,黑气四散逃逸,不一会便化作两具干尸!
「太诡异了,这究竟是什么妖法!」眼见触目惊心的场景,颜若榴不敢再停
留,忙奔进村中。一路上,拦路的皆是已死的熟人,村东的李婶,村西的葛壮,
村南的赵姨,沈奶奶,皆是曾给与过她帮助的人,如今却如索命厉鬼挡道,仿佛
要将她一同拖入阎罗鬼狱!
颜若榴心知他们早已非人,纵然芳心滴血,泪流满面,仍是坚定不移,杀戮
不止,只是这般景象,又何异于手刃亲朋?望着愈渐残酷的情形,她的心头也越
来越沉,整个村庄都陷入诡异尸变之中,只怕孩子们已是凶多吉少!
「不会的,雪集还在,他武功比我更高,定然能护孩子们周全!」颜若榴自
我安慰着,足下却一刻也不敢松懈,直至眼中出现那熟悉的陋屋!
「没有声音!」颜若榴一颗芳心几乎沉到海底,不敢想象院中现在究竟是何
景象,却又不敢停下脚步,生怕迟上半分,错过孩子们的生机。
对孩子们的牵挂战胜了巨大的恐惧,颜若榴做下最坏的打算,不顾一切的冲
破院门,只见四五个孩子都站在院中,背对着她。
「棠儿!洛儿!青梅!……」熟悉的名字一个个脱口而出,但没有一个孩子
回头看她。颜若榴心头止不住的打颤,解下系在腰间的酸梅,对着一名女孩娇小
的背影颤声道:「青梅!这是你一直想吃的梅子,姐姐我给你买来了……」
没有回应。她又从怀中掏出先前藏好的几枚枇杷果,道:「棠儿,洛儿,这
是姐姐刚摘来的枇杷果……这个时节吃最是鲜甜……你们……」泪水止不住的滑
落,滴滴渗入足下土地,声声呼唤,却唤不来一次回首。颜若榴捂住嘴唇,强忍
着巨大的悲痛,足下再站立不住,「噗通」跪坐在地。
这时,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两对小脚,颜若榴抬头望去,只见棠儿和
洛儿已面无表情的走近她身前,只是小脸早已没了生气,两对本该纯真无邪的明
眸,此刻却如深渊一般黑暗无光,溢散着丝丝黑气!
颜若榴颤抖着将手中的枇杷果递至二人面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强颜欢笑道:
「你们还记得颜姐姐的,对不对?」
两名孩子并未回答,只是各自伸出了小手。就在颜若榴满怀希望,以为他们
要来取手上的果子之时,却见两个孩子面容突显狰狞,向她猛扑而来!颜若榴猝
不及防,手中的果子被打落在地,被两个孩子啃咬踢打着,其余的孩子也一拥而
上,把她围在中间狠戾撕咬着,足下乱步早已将那仅存几颗枇杷果踩成烂泥!
在熟悉的庭院中,在熟悉的孩子们包围下,颜若榴神情呆滞的跪在原地,任
由孩子们对自己发起攻击,脑中回忆起的,却是往日孩子们簇拥在她身旁,唤她
姐姐,兴高采烈的跟她讨要零食的温暖时光。孩子们人小力微,只消她一发劲,
便能将他们全部震开,只是她……如何下得去手?
不出片刻,颜若榴便被孩子们不知疲倦的攻击打的口角溢血,身上的衣物也
被扯的褴褛不堪,露出片片雪白的肌肤。就在这时,只见她原本失去神采的双眸
中再度浮现光亮,却是一口心血上涌,唇中呕红!
「孩子们,姐姐曾奢望过,过罢刀头舔血的日子,能看到你们长大,娶妻生
子,相夫嫁人,但更多可能,是姐姐横死江湖,有你们挂念祭奠。但如今,却教
我旧人送新人……」又是一口朱红呕出,颜若榴在孩子们的踢打中缓缓起身,眉
目之间哀伤似海。
「你我今生相遇,终须一别。愿来生,姐姐与你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山中的清晨,雾气缭绕,未得日晒,则水汽终日不散。
山脚之下,颜若榴拖着疲惫的伤体,挥舞着一支破旧的铁锹,正奋力的掘土
挖坑,在她身边,整齐的排放着数十具大小不一的残破尸体,有老人,也有孩子,
全村人,都在这里。
一夜过去,纵使双臂早已麻木,颜若榴也不曾停下动作,只是如傀儡般挖掘
着。露水冰凉冷冽,与汗水一道浸透了她的全身,残破而熨帖的衣衫勾勒着她火
辣的曲线与诱人的身形,却兜不住掩藏在这外表之下,那颗饱受摧残的芳心。
「你们曾给我避风屋墙,今天,换我为你们筑上人生最后的厅房……」潮湿
的泥土一锹一锹的盖下,熟悉的面容一张一张的掩埋,将她最美好的回忆藏入地
下,也将一份责任尽数落到她的肩头。
「雪集与苦儿不在村中,应是避过了此劫,我需尽快查出此事究竟是何人所
为,为大家伙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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